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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)
「幹......」一名男子從收銀台下方走了出來,手裡握著前女友的照片,遲遲不肯放鬆。手中的照片已經揉得很皺,皺到照片上女孩臉龐的部分有些剝落,甚至看不清女孩的長相如何。男子看了一看照片,不知怎的,眼淚掉了下來。
「幸好,幸好......」男子嘴裡念念有詞,似乎是在感激著什麼。他看了看了自己的全身有沒有哪裡受傷,抬了一抬手腳、摸了上半身與頭部發現毫無異狀,最後把斑駁的照片收回皮夾中。
他翻開皮夾的其他地方,發覺大部分的卡片都被剛剛地震落下的石頭所壓爛,看來這些東西重新申請得花一段時間才行。檢查完皮夾,他赫然發現這棟建築物的情況有些難以置信。除了他所躲藏的收銀台以外,在他眼前的所有事物幾乎夷為平地,無一倖免。
這個收銀櫃臺是他剛剛吃拉麵的餐廳,而在地震前,他才剛結完帳,走出店裡。
他是這間拉麵店的常客,這間店的特色就是加了十四種不同的食材加上日本當地的湯頭,這兩個絕妙搭配使得客源絡繹不絕。男子每週的同一時間一定會來這間店光顧,在一間二三十坪大小的位子中,他總是選擇最角落的兩人座。他會走進店內,跟櫃台的服務人員打聲招呼。接著點一份墨魚拉麵,搭配B套餐的煎餃與紅茶。
這個周末適逢百貨周年慶,他仍按照慣例,不到正午就來到這家店排隊。
「你又來拉?週年慶很多人欸,不會覺得排隊很煩喔?」門口的女工讀生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樣問著男子。
「不會啦,你們拉麵太好吃了,一個禮拜不吃一次我不會甘願。」男子燦笑。
「屁拉哈!欸菜單自己拿,不對,你都點一樣的齁?」
「對阿哈哈,記得桌號也一樣。」男子不拖泥帶水,講完就往最裡面的座位走去。
每次拉麵一端到他的桌上,他都會說聲謝謝,接著閉著眼睛禱告,念了一段話之後,才開始吃。
新來的工讀生都會問資深的前輩他到底是在念什麼,據資深的前輩表示,他曾經靠得很近想聽看看那男子念的是什麼,殊不知他根本沒聽到他在講什麼。
後來一問之下才知道,他都是念在心裡,至於台詞,他都會說是一段很白癡的感恩禱詞,不好意思透露給別人知道。
今天,拉麵一上桌,男子沒有唸起禱告詞,反而是先起身去了洗手間,不知是否因為肚子不舒服的關係。
回來之後,他就跟平常一樣,先閉上眼睛念了禱詞,接著摘下眼鏡吃起拉麵。速度總是稍快,快到煎餃端上之後,拉麵幾乎已經見底。
「謝謝招待。」飯後他走到櫃檯結帳,嘴唇上還留有墨魚麵的顏色。
「吳先生謝謝您,歡迎下次再來!」門口的女工讀生親切的說
「白癡喔哈哈哈哈,都這麼熟了還謝什麼。」
接著他走出店裡,突然間,他發覺世界在搖晃,以一個非常不科學的程度在搖。他整個人站不穩,想去扶一旁的扶手,卻發覺扶手也正在塌陷。
「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!」
巨大的聲響從前面傳到後面,上面傳到下面,幾乎整棟建築物都充滿著這個聲音。他覺得苗頭不對,以他的腳程來說,他可能無法從八樓跑回一樓,電梯這個時候也應該是故障的狀態。
「我跑完店裡躲著好了。」就這樣一個念頭,他快跑返回剛剛那間拉麵店,距離只有五十公尺。其他人紛紛跑往樓梯口,或是電梯,只有他反方向的往拉麵店的方向跑去。
「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!」
第二次巨大聲響響起,這時拉麵店內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他一進店裡,快速檢視整間店有無躲藏的地方。他發覺只有收銀櫃臺可以容納得下他的身軀,於是他不假思索地躲進去,接著把眼睛閉上,等到一切結束。
回想方才,男子發抖的手還是沒停,突然間他聽到了一點聲音。
「救、救人啊...」很微弱的聲音,不知從哪傳來。
他仔細張大耳朵,等待下一次呼救。
「救、救命啊...」一個男性的聲音,而且是從拉麵店裡傳來的!
「你在哪?我來了!」男子迅速的往紊亂的拉麵店內跑,地上遍布著盤子與碎片。
他跑進拉麵店右側的廚房,發覺一個男性被倒下的桌子壓著,他使勁力氣把桌子搬起來,卻發現桌子一點動靜也沒有。
「為什麼...搬不起來。」他又搬了第二次,這次抬起了一點點。
「這個桌子是我們平常用來煮麵的...它下面櫃子裏面放了一堆醬料瓶還有油。」男子意識到原來他是拉麵店的師傅。
「那、那我要怎麼把它拿開?」
「我看看...」師傅抬起頭看了一看桌子,接著說:「它櫃子開口在我的腳上,所以,你應該沒有辦法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...」
「不不不,我來試試看。」男子蹲下,手往桌子內側伸去。沒想到這一伸,發覺桌子重壓在師傅的腿上,幾乎沒有任何縫隙可以讓桌子的重量減輕。
「可惡...」正當男子懊惱之際,轟轟聲又微微傳來,而天花板的水泥屑還灑了下來。男子看往天花板,接著認真思考應對方案。
「你叫...示哲是吧?」師傅看往男子身上的識別證說著。
「是...我在保險公司上班。」
「是新泰...咳咳...」師父講到一半吐了一點血出來,「新泰公司嗎?」
「對,是,我在新泰工作。」
「年輕人...如果我出不去的話,麻煩你跟我老婆講說,我很愛她。」
「......」
「然後,跟她說,好好利用保險金去玩,也要給我們女兒一個好的環境長大。」
「師傅你不......」
「幫我帶到這些話,好嗎?」
「好......」
「幸好當初有買保險呢......至少我死得還算有價值。」
「師傅你不要這樣講,我去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工具能夠幫你的,你要等我,拜託!」
「好,我等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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